趴在地上，好像眼前清醒了一些，手不时扒着地面想要起身，还没抬起自己头的时候，就听到了冠冕流珠子晃荡着的声音在一点一点儿的逼近，手腕被人攥在手里。
“传御医。”
萧逾白一怔，喘着气，看向与他十分靠近的人。
近得可以看得到他脸上的绒毛，闻见那身上若有若无的龙涎香，顾思绅的玄色龙袍干干净净，庄重肃穆，与他的这一身囚衣有些格格不如。
顾思绅那双桃花眼变了，变得有些冷，不似当年那般暖，也不如春日桃花一般有光华了。
“是谁对你做的?”顾思绅的目光扫视过他身上的伤。
萧逾白垂下眼，喉结一动，想了在宦官面前讨好的狱长，沙哑地回道:“刑司部右军狱长，齐燃。”
“记得这么清楚?”
“嗯。”
顾思绅松开了他的手腕，许久后，鼻息轻叹，从他面前站起，平静地拨动指上扳指，“杀。”
百官眼中皆是惊恐。
陛下竟是为了一个余孽......
石砖的冰冷有些侵入骨子里萧逾白跪坐了会儿，便听见老宦官吊着细嗓子喊退朝。
两列的文武百官，在行礼过后纷纷往外退去。
他仍旧是不动，跪坐在原地，看着高堂上的顾思绅命宦官拿来了手帕擦着手，丢在自己面前，这样的举动又气又好笑。
他....还在恨自己？
即便是春日，囚衣穿在他身上也是那样单薄，盖不住身上的伤和狼狈。
过了会儿忽然有一件殷红的大氅扔了过来，厚重地扔在了他的身上，将他整个人连着脑袋都罩了起来。
萧逾白一动，抬了抬手缓缓从大氅里露出头来，他有些意外地看着，发现扔给他大氅的人似乎是顾思绅。
大氅还带着几分龙涎香的气息，是他披过的，挡住了几分侵袭的寒意。
萧逾白思索一番，现在该叫顾思绅什么呢?
想了想，动了动嘴唇，开口道:“陛下。”
重新坐回皇位的人没有理他，开始批阅起奏折来。
就静静地跪坐在阶下不动了，有些疲累地半靠在阶前，听着奏
本被打开合上的声音，胃有些难受，只不过是不冷了。
台上的人不似一年前的吊儿郎当，还有朝气，织金龙袍穿在身上，衬得整个人都凌厉庄重起来，这种气质，与他相符，怎么都是看不够的。
他听说了....当今圣上杀了很多人，又会如何对待自己呢……他知道，总不至于千刀万剐，多少能留具全尸。
“看什么?”高位上，赵琨又随手将批完的奏折扔到一边，毫无气息打量着阶下的人。
萧逾白见此低下眸子，不说话。
“陛下可记得，大冀七王爷穆江碧？”
萧逾白眸子中闪过几分光亮，当年自己找了替罪羊，谎称穆江碧已死，好让顾思绅用自己顾思绅的身份活着，他自己当然记得。
“你替他找一个替死鬼，你——萧逾白，朕就是要让天下人看，朕就是护着他。”
那人说的霸道，霸道额很，批阅奏折时候捎带的这么一句话，漫不经心的。
他不知道如何与顾思绅开口。
顾思绅也不与他讲话，他知道，自己是活该的，终究....是自己造了孽。
以往自己还说的成王败寇，到了自己身上，自己也得认。
御医终于被带到，宦官们一改宫道上的冷漠，恭恭敬敬地请萧逾白请到偏殿去，为他预备了新衣、吃食与沐浴的水，顾思绅好似始终未再多看他一眼。
但萧逾白也深这一切不是顾思绅安排，他们不会这样关怀的，现在的顾思绅不是以前的人，摸不清他的打算。
萧逾白只能由着御医到偏殿为他检查伤势，隔起屏风来更衣沐浴。
镣铐被解开，宫人们将他的发丝浸在水中，泡软，一点点梳开发丝打结的地方，又用长巾打湿温水，替他擦掉脸上的污渍。
“您是前朝的皇子吗？”
一旁的伺候的人好似是前朝的人么？问着，萧逾白不知如何做答，但又顺势答道“是”
“殿下生得真好看。”
殿下...这称呼，只在自己儿时，对外界没什么印象的时候听过了，模模糊糊的。
萧逾白看向那个为他擦脸的宫婢，接过帕子低下头，转过了那张好看的脸。
“大监说，以后就让我们服侍您，随您居住在雪宫，”宫婢蹲了蹲身子，“您需要什么，都可以寻我们。”
“雪宫?”
萧逾白惊了，水波一颤，抬起头来。
“这是陛下的意思，雪宫从前虽然是宫妃住着的冷宫，但陛下留殿下在宫中，心意大概也是如此，”宫女有些小心地说着，“殿下相貌生得这般好，也难怪陛下会如此。”
萧逾白怔住了，现在的顾思绅他摸不透，他又要做些什么，难不成还想荒唐到将他充为男妃，以此羞辱自己吗？
自己虽说不介意，可作为皇上他总该顾忌些世人目光……
不，自己怎么能说不介意。
想罢他无力的垂下头，沉默着任婢女们为他擦洗，他垂眸看着水中荡起的波纹，心颤颤的不知怎么做，直至快洗完的时候婢女缓缓起身，在旁边点了一炷香，说是陛下的意思。
那香应该是龙涎香的味道了。
他有些无措，他们二人最后一日......那晚养心殿浴池边刚好也点了一炷龙涎。
那时跳动的烛火如同洪水猛兽般汹涌，是顾思绅主动伸出手来，抓着自己的掌心一点点顺着脊背往下摸。
燃烧着的浓郁的龙涎香气息弥散在整个浴池里，他们在无人问
津的深夜中沉沦入水。
湿透了的里衣被高高推到背胛之处。
“殿下怕疼吗?”
“不怕。”
这一切直到最后颤动的脊背一点点弓起，逐渐弯成了漂亮的弓形，紧紧地贴着人发烫的胸膛。
腹部轻微的起伏，，连着扬起的脖颈和颤动的呼吸，一切都绵密地发着烫。
终于二人停下来，顾思绅温柔地吻上他脖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