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察离开之后，庄楚被杨瑾和小护士带着跑了好几个科室做检查。
因为还要等结果，就让他继续留院观察了。
庄楚自己倒是觉得，身体上只有些虚弱乏力，别的也没什么影响，应该很快就能出院。
毕竟单位那边实在是太缺人手了，他不赶回去上班，学姐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。
死亡和意外可不会挑时间。
终于歇下来之后，庄楚躺在病床上，忍不住回想起那个中年男警官离开前说的话。
“那具尸体，是自己走出来的。”
每每想到这里，他总是有些毛骨悚然。
其实干殡葬的人大多都不信鬼神，因为每天都能见到无数尸体。
没有人比他们还懂那种感觉——不管你生前是什么身份，在送进焚化炉之后，都只能剩下一捧银白色的尘土，无人能例外。
他们敬畏的是生命和死亡本身，而不是鬼神。
但是，为什么监控里会看到尸体自己离开的画面？
是人为的把戏，还是说……
噔噔噔。
庄楚的思绪被一阵敲门的声音打断了。
“请进。”
门被人推开，进来了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。
他看向病床上的庄楚，表情微微有些惊讶：“小楚，真的是你啊。”
“小舅？”庄楚也愣住了，半晌才反应过来。
“你怎么会在这里？”
任萍生将手提包放在床头柜上，在病床旁的椅子坐了下来。
他笑呵呵地说：“我是刚好来这边办事，看到你的名字了。”
“不确定是不是你，所以想过来看看。”
“身体怎么样，严重吗？”
庄楚心里一暖，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来自亲人的关怀了：“没什么大问题，就是工作有点疲劳过度。”
任萍生叹了一口气，说：“没事就好，那我就不用担心了。”
“……小舅，很多年没见到过你了，现在过得怎么样？”
“我这些年主要在山城那边发展，……自从你妈走了以后我也不太敢来黑今市，总归是有点触景生情的。”任萍生深深看了庄楚一眼。
他不禁感叹道：“你长大了，跟姐姐她真是越来越像了。”
庄楚不知道该说什么，闷闷地低下头。
任萍生适时深吸一口气，立即处理好了自己的情绪，又笑着问庄楚：“现在是在殡仪馆工作吗？听说你大学读的殡葬类专业。”
“嗯。”
庄楚轻轻点了点头。
“也是，那种地方呆久了身体难免会受到影响。”
任萍生想了想，伸手将脖子上戴着的吊坠取了下来，递给庄楚。
“小舅，你这是……？”庄楚有些不解地看着这个玉吊坠。
入手的瞬间，他就感觉有一股暖意顺着手心传递往全身。
玉吊坠上的图案身形如虎豹，首尾似龙，刻的应该是貔貅。
“就当是小舅这么多年没见到你，补给你的礼物吧。”任萍生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这个吊坠最好随身佩戴，洗澡也别取下来，辟邪的。”
庄楚有些哭笑不得。
什么辟邪不辟邪的，他也不信这个。
不过这也算是长辈的一番心意，不太好拒绝，于是他当着任萍生的面就戴在了脖子上。
小舅看起来似乎真的很忙，他只坐了一会，寒暄几句后，就急匆匆提着手提包离开了。
只剩庄楚独自坐在病房里，摸着怀里光滑圆润的玉貔貅。
也不知道这玉究竟是什么材质，戴在身上竟还真有一股暖流流淌。
搞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。
好困。
………
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睡了过去。
等庄楚再次睁开眼时，窗外已经是黑漆漆一片。
唯有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窗口，无声地洒在床边。
“已经两点了。”庄楚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看时间。
这个点就挺尴尬的，继续睡也睡不着，但不睡明天又会困。
他穿上外套，准备先出去上个厕所再说。
还没来得及出门，门口突然又传来了一阵缓慢轻柔的敲门声。
噔，噔，噔。
“是庄楚先生吗？”
门外传来护士的女声。
“是我，什么事？”
“您的检查报告出了，我带您一起去拿吧。”小护士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柔和，似乎还噙着笑。
这个点……拿检查报告？
庄楚皱起眉，又看了一眼时间。
凌晨两点十三分五十二秒。
他感觉有些奇怪，但什么也没说，将手机揣进兜里，就推开门走了出去。
门外，小护士背对着庄楚，领他在走廊上前进。
走廊里的灯光有些昏暗，映照得小护士制服上露出的一截脖颈白花花的，像雪一样洁净。
庄楚只看了一眼，就颇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。
“检查报告要去哪里领？”他问道。
小护士头也没回地回道：“在护士站。”
庄楚顿了一下，还是发出了疑问：“这个点为什么还能出报告，医生不都下班了吗？”
“之前看你在睡觉，我就帮你代取了，你跟着我就是啦。”
小护士的语气有些俏皮。
“………”
庄楚也就不再说话了，默默跟在小护士的身后。
护士站在他所住的楼层最边缘的地方，两人需要穿过大半个医院才能到。
但不知道为什么，夜晚里的第五人民医院异常的安静。
走廊里除了他和这个小护士，也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在。
似乎大家都在自己的病房里安然入睡了，整个医院都显得静悄悄的。
一滴汗突然从额头顺着下巴淌下滴落，庄楚有些讶然，抬起手将汗珠擦掉。
他这才意识到，胸口的玉貔貅似乎一直在发热，此时已经称得上是滚烫了。
那股暖意一阵阵地涌往四肢，让他在寒冷的初春也感受到了温暖。
他忽然反应了过来。
好像……
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。
庄楚忍不住看向前面领路的小护士，她的背影离自己并不遥远，似乎一伸手就能碰到。
她乌黑的发丝整整齐齐地压在护士帽下，再往下是那截雪白的脖颈，然后是被婀娜身姿衬托得极好的护士制服，和蹬着细跟高跟鞋、套了紧致黑丝的双腿。
小护士的皮肤，白亮得几乎快能透光了。
庄楚下意识吞了一口唾沫。
只是……
她是不是……没有一丝血色？